于是妖风摘掉了面具，右臂拉住左肩附近的上衣，猛地一撕，整件上衣顿时被撕碎，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面具会遮挡视野，同时也会影响呼吸，不利于爆发式的运动。

他的上半身也袒露出来，并不是肌肉虬结的精壮猛男，而是古代将军的那种膀大腰圆，一切肌肉都隐于表层浅浅的脂肪之下，但他并没有那种硕大的将军肚。

右臂是肉体，左臂则是全机械的结构，连带着左边小半边的身体都包裹着银色的金属装甲。

妖风突然动了，他猛地迈开步子，身形矫健得完全不符合他的体型。

与此同时，枪声响起。

泰瑟枪的电击子弹和网枪的大网从两边的街道一股脑地飞射出来，而妖风则是一甩左臂，一柄特制的金属刀从他的左臂之中伸出来。

他的义眼不停地捕捉着空中的电击子弹，然后高速运转着为他设计出一条完美的行路路线，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利刃不断地劈开那一张张大网。

由最坚韧的常规材料制成的大网在妖风手中这柄特殊金属刀面前完全不值一提，金属刀稍一用力划过，大网的中间便破开一个洞。

转瞬之间，妖风已经度过了街道四分之一的距离，警队的阻拦似乎并不能对他造成太多的威胁。

但是下一秒，街道侧里又冲出了三四支警署精英小队，他们依托着掩体，使用小口径的枪械对妖风不断射击着。

因长度而显得狭长的街道，顿时爆发出无数鞭炮齐鸣般的枪声，战斗的声响充斥在整条街道上。

若是再将视角往上拉，便可以看见，仅两排建筑一条街道之隔，是两个世界。

在这条街外，依旧车如流水马如龙，行人如织，与往常的繁闹一般无二，但是在这里，是静谧，是肃杀，是生死。

——

小甲的屏幕上，信息的内容很简单。

现在的唐并不是人，而是和我们相似的东西。

姜述看见了这句话，心中了然。

他瞬间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无法对唐成功使用出读心术，而预知里的唐又为什么不显示。

很显然，这和此时的这个“唐”有着莫大的关系。

“到了。”唐在路边缓缓停下车，他打开车门，向着一个方向快速跑过去，“快跟上。”

沃夫同样飞奔过去，在这个位置上已经隐约能够听见枪声。

而姜述……

跑了一阵就不跑了。

原因也简单地可怕，跑不动。

而当他终于走到那条街道上时，枪声已经停息了。

警员们持枪包围住妖风，但没有一个人开枪，因为妖风挟持了一名警员，他的刀正架在这名警员的脖子上。

“给我准备一辆车。”妖风的声音很低沉。

“好，妖风你不要激动。”沃夫站在妖风身前十米处，他用两根手指夹起自己腰上的配枪，然后丢到地上，“我没有任何枪械，你不用紧张。”

“我需要车。”妖风重复道，他开始带着那名警员向前走，而那个由警察组成的包围圈也在随着他的前进而移动着。

双方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而姜述就站在街边的空落处，远远地望着中心的那个男人。

“我答应你，你不要动，不要动。”沃夫不断地安抚着他，生怕妖风的移动带动刀身移动，从而伤害到自己的同事。

“去，开一辆车过来，将道路清扫出来。”沃夫转过头，冲着一个警员说道。

随后，他又看向妖风，继续说道：“请稍等，我们很快就会为你准备好车辆。”

妖风则是点点头。

场面形成了对峙，大约一分钟后，沃夫再次开口了，他冲着妖风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相比于驱车逃离，现在自首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妖风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的脸已经被警署登记了，即便你今天晚上逃走了，以后也还是会被抓住的。”沃夫继续说道，“你从来没有杀过人，也不是诡术案的主谋，而且我向你保证，只要你现在能够放下刀，我可以帮你争取到重大悔过自首情节，你的刑期是可以大大减少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而这个时候，姜述突然发现警员的人肉围墙紧凑了不少，他已经看不见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了，于是他爬上了一边的警车，站在警车车顶上继续看热闹。

妖风的眼神微动，似乎受到了沃夫话语的感召，他手上的钢刀开始微微松动。

“砰——”突然间，沉闷的枪声响起，一枚子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射向妖风的眉间，瞬间穿透了他的头颅，没入地面之中。

妖风的嘴张了张，鲜血从他的口中不断溢出，他的意识很快就开始了消散，而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左臂上的金属刀，左臂顺着惯性靠向警员，那金属刀则是滑向警员的脖颈。

在千钧一发之际，妖风的左臂剧烈地向外甩动一下，留出了一个空当，而那个警员则下意识地从那个空当里挣脱出去，安然无恙。

“砰砰——”又是两声连续的枪声，妖风的上半身应声出现两个血洞，而他也终于支持不住，彻底倒下。

在意识彻底归于黑暗之前，他的心中只剩下一种坦然。

也好，自己再没有暴露狐狸的可能性了。

“谁！？”而沃夫则是像疯了一样大吼起来，他两眼血红地望向枪声和火光传来的方向。

“是我。”那个狙击点上，唐拎着狙击枪站了起来，他平静地说道，“我拯救了一名警员。”

“妖风根本就没想过杀人！他从来都没有杀过人！他怎么会伤害警员！”沃夫咬着牙，他瞪着站在三楼狙击点上的唐，“你这是谋杀！”

“这并不是谋杀。”对此，唐仅仅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随后，他转身消失在了住宿楼的黑暗里。

而那个从妖风怀中钻出来的警员则是回头怔怔地望着躺在血泊之中的妖风。

他是最清楚的，妖风不但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硬生生地爆发出无穷的气力移开了左臂，救了他的命。

此时此刻，妖风的双眼仍然睁着，但是已经没有了一点神采。

警员垂眸，一种异样的悲伤感翻腾在他的心里。

妖风本不用死的，如果他再早一点放下刀。

随后，警员走上前去，手掌在妖风的眼睛上拂过，合上了妖风的双眼。

而沃夫则是望着妖风的尸体，紧紧地握住拳头，一言不发。

整条街道都被警戒线封锁起来，处理现场的警员们一直忙到深夜才陆续离开。

当安静重新降临这片街道，一个人影从店铺里走出来。

当他走出店铺的时候，整条街上的监控都变成了雪花屏。

姜述沉默着走到那片暗褐色的路面边上，双手插在衣兜里，一言不发地看着地上用白胶带贴出来的人形轮廓。

那是妖风身死的地点。

他又转头看向旁边路面上的三个枪孔，心念一动，黑色卡牌飞出，又如潜水一般猛地扎进地面。

不一会儿，这张卡牌便端着三枚子弹飞到了姜述的身边。

姜述接过三枚子弹，装进衣兜，转身没入小巷之中。

监控的雪花屏又在这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

“妖风死了，笑脸会出手的。”唐站在街道对面，他和身边的沃夫说道。

沃夫没有理他。

距离妖风的死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在这一个星期里，沃夫真的有以谋杀罪逮捕过唐，但是很显然，无论是鉴于当时的情况还是唐在警署系统里的独特地位，唐都不会被定罪。

妖风一事过后，沃夫也完全没有了和唐共事的想法。

只不过，唐强硬地要求沃夫作为他的搭档。

在查尔斯警监的劝导了一个星期的情况下，沃夫终于勉强答应站在唐的边上。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原谅了唐，而是因为查尔斯警监的一句话——

“如果你不在唐的边上，狐狸、古蛇或者是笑脸出现的时候，又有谁来阻止唐？”

沃夫再一次控制住自己的拳头。

只有弱者才会用暴力解决问题。

他告诫自己。

现在，两人正站在七区电视台大楼对面的一间咖啡馆二楼，他们正监视着电视台唯一的入口。

今天是《娱乐第一线》直播的日子，叶证导演携剧组的主要成员作为嘉宾参加了这场综艺，为他们的电影提前造势。

“木槿说过，诡术团是一个极讲究仪式感的团体。如果笑脸真的存在，那么他她肯定会选择报复木槿。而且在复仇的时候，笑脸一定会带着笑脸面具，因为他她要让木槿知道，这是笑脸干的。”唐继续说道，目光始终游离在电视台的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