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此事怕是难行。”虽然心中对此激烈反对,但赵与莒嘴中说的还是很委婉:“所谓贪心不足欲壑难填,朕给了他们一次,以他们的手段,便会再来要第二次第三次……咱们大宋不能有什么铁杆庄稼存在,养出一帮子除了嗷嗷叫外别无用处的人来,这不是帮他们,而是害了他们。”
杨太后微微点头,她没有那么多心力管这闲事,这几年对于外头的政务,她都完全不理会了,每日除了赵与莒的后宫众女陪她闲话,便是杨氏族亲进来与她闲聊,偶尔也会在临安附近转转,上次还乘了一趟火车去华亭,只不过她晕车晕得厉害。
这件宗室引起的风波便暂告一段落,所有参与此事的宗室都受了惩罚,赵与莒并未在此事上花费更多的精力,他便是再为明智,也想不到这件事情还会有后续。
宗室风波对于林雨辉这般小民而言算那是非常遥远的事情,宗室再胆大,也不敢将事情闹到铁路上。临安至华亭铁路作为大宋本土最早投入运营的一条铁路,目前也是最为繁忙的一段,特别是人员往来,比起其余铁路的任何一支都要繁忙。如今这条铁路除了向西北到了金陵,过了临安之后还延伸到了庆元府,临安不是好的港口,故此如今进出临安的海运货物,一半是自庆元府登岸由铁路转运,另一半则是从华亭转运。
这趟乙字一零六路列车,便是一列由庆元开往临安再开往华亭的客运专列,林雨辉如今已经从一个检道记录员升为庆元车站站长,他还保留着以往的风格,每日都亲自察看铁轨,在站台上送每一趟列车出站,生怕有丝毫纰漏。
今日乘此趟车的人非常多,可能是因为到了年末的缘故,按着宋人的传统,都要赶回家过年祭祖。林雨辉将旅客随意扔下的垃圾扫入垃圾筒中,抹了把汗水,却发现一个老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老人精神尚好,人有些瘦,看年纪应该有七十了,微微有些驼背,当他盯着林雨辉时,林雨辉觉得自己似乎被看透了一般。那老人捻着胡须,微微咳了一声,然后问道:“这位小哥请了。”
林雨辉也年过三十,被称为“小哥”多少让他有些不快,但看着那老人的目光,他心中的不快不自觉便被压了下去:“老先生有何指教?”
“庆元府的这个……列车站是何时建成的?”那老人问道。
林雨辉微微一怔,然后笑着指向旁边的石碑:“老先生请看。”
那老人原先未曾注意这块石碑,转过身来看着上边“大宋庆元府火车站,炎黄五年六月立”一列字后,微微点了点头。
“老先生是庆元府人?”林雨辉想起这位老人的口音,便试探着问了一句,老人点了点头,林雨辉又道:“想来多年未曾回来吧?”
“有七八年了……”老人叹息了声,轻轻拍着那石碑:“少小离家老大回啊。”
林雨辉还待再与这老人搭讪,却见老人身边的几个壮汉上来,恭恭敬敬地对那老人道:“老先生。”
“知道知道,我不过是问问话罢了……”老人不耐烦地说了一句,那几个壮汉面露尴尬之色,却又不好阻拦。
林雨辉心中暗暗生奇,这几个壮汉对老人甚为恭敬,但看模样他们又同时约束着老人的行动,也不知这老人究竟是谁,又与这几个壮汉是何等干系。
“这位小哥,老夫此次回庆元,只是匆匆而过,连故居都未曾落脚便来得你这车站……小哥在庆元多久了,能不能向小哥打听些事情?”老人又问道。
林雨辉看了那些壮汉一眼,那些壮汉并无阻止的意思,他便点了点头:“老先生,此处风大,若要下问,何不入候车室?”
“无防无防,老夫的身子骨儿还算硬朗。”那老人笑了笑,然后细细问了许多情形,诸如庆元府这些年来新开了多少厂子,聚居了多少人口,修了多少道路,府城中的大户世家又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他问得甚是细致,大多数都是林雨辉不知道的,显然,这老人是太想知道庆元府的事情,才会如此细细盘问。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随着时间临近,车站里的钟声响了起来,林雨辉看了看,然后对那老人道:“老先生,乙字一零六号车要出站了,晚生还有事情,不能再奉陪,还请见谅。”
“多谢,叨唠了。”老人道了声谢,然后笑道:“老夫正是要乘这趟车,在流求时也乘过列车……”
“咳!”一个壮汉咳了声,老人瞪了他一眼,却闭住嘴,不再提流求的事情,转身离了去。众壮汉随他离开,唯有一个留下,看着林雨辉道:“这位老先生之事,你勿向旁人说起,明白么?”
林雨辉刚皱起眉来,那人却递过一个硬纸小册儿,林雨辉看到上头的“大宋近卫军军情司”印章,立刻点了点头:“我明白。”
大宋近卫军军情司乃是直属于天子的军情机构,林雨辉也去过流求,对于这个李云睿一手建起的机构自是有所耳闻。
那人收回小册儿离开,林雨辉目送他的背影,心中更是狐疑,那个老人究竟是谁?
正这时,有一个在他耳边问道:“那老儿问了你些什么?”
林雨辉回过头来,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虽然这人不认识他,他却不只一次见过这人。他立刻恭敬地行礼:“孟都督。”
后来出现的人,正是自细兰回到大宋本土的孟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