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法医还是头也不抬地答道。
“得把胃里和肺部的东西拿去做化验才能知道。看这小子有没有喝石湖的水就清楚了……”
刘浪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真是在石湖里溺死的,那么就有可能是自杀。
杀人之后,自知逃不脱法律的严惩,罪犯畏罪自杀的例子也不少,一点不稀奇。
关键这丁志平一死,“连环案”的线索又断了。虽然现在大家都比较倾向于连环案的主犯就是丁志平,毕竟没有录到口供,也就没有办法拨开笼罩在那五个案子之上的迷雾。
这个“连环入室强奸杀人残害女性案”,就会成为刘浪心中永远都放不下的谜团。
泥煤,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倒是给句实在话啊!
你就这么死了算怎么回事?
阳光下,丁志平死鱼般的双眼正对着刘浪,仿佛在讥笑他——刘支队,这几个案子的真相,你是永远都搞不明白的了!
相比起刘浪以及重案大队其他干警的愤怒和沮丧,领导的神色就有明显不同。
海凤鸣和李作勇也是双眉紧蹙,显然是在尽力压抑着心中的郁闷和怒火,而周金沙的脸色,却像是长长舒了口气似的。
“首要一点就是搞清楚,这个丁志平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如果是自杀,原因是什么?是不是畏罪自杀,要尽快搞清楚,市领导还在等着我们的汇报!”
周书记满脸严肃地说道。
紧跟在他身后的刑侦支队长和局里其他几位负责人,都连连点头,露出了心领神会之色。
毫无疑问,周书记这番话的重点在两个方面——畏罪自杀和向市领导汇报。
实际上,周金沙这个话,就是在定调子了。
这段时间,岩门市连发大案,死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已经引发了全体市民的严重恐慌,社会上各种流言疯起,怪话连篇,市委市府都成了讥讽嘲笑的对象,公安局就更不用说了,直接被叫成了“粮食局”。
市里几位主要领导,对此极为恼火,已经不止一次给周金沙打电话,让他抓紧破案。甚至市委一号还两次把他叫到办公室去,汇报案子侦破的进度。
这一个月,周书记也是夜不成寐啊,在心里把犯罪分子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无数遍。
周金沙受到的压力是如此沉重,也快要扛不住了。
三天前总算看到了破案的曙光。
不管怎么说,已经锁定了具体的犯罪嫌疑人,那就好办了,起码比先前没头没脑的四处收集指纹和血样要强得多。
有了具体的嫌疑人,可以说这个案子已经接近彻底破获的边缘了。
谁知丁志平就这么淹死了。
淹死就淹死吧。
周金沙的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哪怕丁志平淹死了,这个连环案也要着落在他身上结案。
惟其如此,他才能向市领导交代,向省厅领导交代。
就目前这个情况来说,罪犯畏罪自杀,是最佳的结案方式了。
所有的案子都能结案,方方面面都能交代过去。
至于其他可能性,周金沙不是没考虑过,但当此之时,他自然只能选择“效益最大”的那个方案,搁谁在他这个位置上,也会这样选。
什么是其他的可能性?那也不必藏着掖着。
万一丁志平和前边五起案子都没关系,他就是因为恋爱受阻,气不过冲动杀人强奸,然后畏罪自杀,那么“连环入室杀人强奸残害女性案”也这么糊里糊涂地结了案,终究有一天,那个真正的杀人狂魔又冒出来了怎么办?
岂不是啪啪打脸?
对周金沙来说,这种风险确实是存在的,不过他必须先要把眼前的难关应付过去。否则,光是这个压力就要让他几近崩溃了。
先缓一口气再说。
或许有一天,那个真正的杀人狂魔又冒出来了,该怎么处理,到那时再说吧。搞不好那时候,他老周已经不在现在的位置上了。
身为市委领导的一员,周金沙的工作是有可能变动的。
反正他也不是真正的公安业务干部出身,他此前是典型的行政官员。
还有一种可能也不能忽视,那就是真正的杀人狂魔受到震慑,从此不敢再冒头了,安安分分做他的“良民”。
果真如此,不就等于案子破了吗?
李作勇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张开嘴准备说上几句,站在他侧边的海凤鸣盯住他的眼睛,极其轻微却又极其坚定地摇了摇头,双眉紧蹙,脸带焦虑。
李作勇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也轻轻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和海凤鸣可以说都是最正宗最纯粹的业务骨干出身,但到了他们如今的身份地位,考虑问题哪里还能像涉世未深的年轻人那么单纯?
周金沙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们一样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