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片树林前,再也听不见喊杀声,也看不到大军的踪迹,冰尘才勒住马头,将情玉放下地来。此时情玉内力还恢复不到一程,靠在树上只是喘息,那一剑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真力,远比上一次在七星庄上伤孟太华那一剑后果严重,若非冰尘一路输送真气,助他护住心脉保住真元,此时怕早已喷血身亡。
冰尘转过身来,以他冰冻了千年般冷酷的目光死死盯着情玉,忽然闪过一线杀机,呛地出剑抵住了情玉的胸口,缓缓地吐出五个字来:“我要杀了你。”
情玉并不惊恐,平静地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就是‘悬月教’四大杀手之一的‘流冰’。”
冰尘微感惊异,沉声说道:“原来你早就在怀疑我的身份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出战,跟在你身边?”
情玉道:“我虽然怀疑你的身份,但总有一个感觉,你不会伤害我的。”
冰尘道:“那现在呢,你该后悔相信自己错误的感觉了吧?”
情玉摇头道:“不,我现在依旧相信自己的感觉。”
冰尘冷笑说道:“你太自信了。”猛然回剑刺将下来。
情玉大喝一声:“秦云,你敢弑主?”
冰尘听到喝声如遭雷劈,身体猛地一震,向后退开,惊道:“你……你……你怎知道我身份?”
情玉道:“你的剑法隐藏的很好,若在平日,一对一的打斗根本看不出破绽,但方才在乱军之中,人人都杀红了眼,为求自保尽展所能,而你在危急时刻也本能地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剑法‘近月孤星剑’,这或许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冰尘道:“你果然厉害,但那又怎样,即便我的身份被你知道了,一样可以杀你,我可是‘悬月教’的杀手。”
情玉摇头道:“你不能杀我,当年你父亲带着你离开‘风云一体’是曾立下誓言,子子孙孙永不得与‘风云一体’为敌,想来你也没有忘记这誓言吧。”冰尘身体又是一震,抬头望着天空,陷入苦思。
冰尘本名乃是秦云,他的父亲秦征原是“风云一体”中“孤星灯”一族的后人,所沿袭的“近月孤星剑”是二十四盏灯中最冷最快的剑法。但在十六年前突然提出要脱离“风云一体”,风云一体众人念及百多年来的世交,纷纷前来劝阻,其两位兄长苦苦相求不成,最后甚至断绝兄弟情义,以有生之年永不相见的誓言相逼,秦征终是不听,执意要走,风云止无奈只好同意。秦征在临走时当着所有人的面立下重誓“自己虽然不再是风云一体中人,但有生之年绝不与风云一体为敌,其子孙也永不得作出有碍于风雨一体之事。”
当时秦云只有四岁,母亲在生下他不久后便去世,因此他也随秦征一齐离去。之后不久,江湖中便传闻秦征入了悬月教,而且说是屈服于教主之美色。后来,风雨止在江湖上遇到了他,秦征称自己确实加入了悬月教,而且其儿子秦云也随他入教,但问及原因时却闭口不提。
情玉问道:“秦伯伯他现在还好吗?”
冰尘叹口气道:“十年前我爹便过世了,我是被教主抚养长大的。”
情玉道:“所以你成了杀手,奉教主之命前来杀我?”
冰尘摇头道:“教主知道我爹当时立下的誓言,并不为难我,凡是与风云一体有关的任务她都不会让我参与,杀你是我自己的决定。”
情玉奇道:“那又是为什么?”
冰尘道:“只是为了一个人。”
情玉道:“是谁?”
冰尘道:“冷宵。”
情玉冷笑一下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为了她完成杀我的任务,所以你不惜违背至亲所立下的誓言,出手杀我?你可真是个情圣。”
冰尘低下头,眼中现出苦涩的神情,说道:“教主没有杀你的任务,而她也绝不会杀你,因为……因为她已经……喜欢上你了。”
这句话倒是大出情玉意料之外,没想到冷宵只见过自己两面便……,忽然想到一事,说道:“我们曾经见过一面,那时你也是为助冷宵杀我而来,对不对?”
冰尘道:“不错,在那小镇的酒馆中,原本以为将你灌得烂醉如泥,她便能轻易得手,没想到,她不但没成功,还……我当时真应该一剑杀了你。”
他二人所说的乃是司空盈月落崖,情玉打退孟太华,冲下山去,悲痛难以抑制而纵酒烂醉的事,当时突然出现在情玉面前,陪他喝酒的人就是冰尘。
情玉感到冰尘心中也有言不尽的痛苦,而如今最大的痛苦便是他所深爱的冷宵现在喜欢上了自己,如果这件事可以解决,两人做朋友也未尝不可,于是说道:“你不用为难,我向你保证,我是绝对不会和她在一起的。”
冰尘缓缓地道:“这远远不够,她心中始终会想着你。”忽然单膝跪地,说道:“我请求少主帮我做一件事。”
情玉颇感意外,说道:“你爹已带你离开了风云一体,你不必称我少主。若作朋友倒也可以,有事你便说罢。”
冰尘道:“不,爹曾说过,自己虽然离开了风云一体,但保家卫国的组训不可忘,若遇战事,仍听风云氏调遣,以属仆身份居之,所以现在你是我的少主。”
情玉点点头,心道秦征真是个怪人,心里想的什么可是一点让人摸不着底,于是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事?”
冰尘低头道:“伤害冷宵,让她永远死心。”
情玉这次可是摸不着头脑了,急问道:“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了她不惜违背誓言,为什么又要我伤害她?这太矛盾了。”
冰尘转过身说道:“作为一个杀手,不但要武功极高,更要能掌握别人的心态,这样才能一击而中,这便叫‘控心术’。冷宵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不容易被感动,她认定了要做的事,别人是很难改变的,而对于她不喜欢的,认为对自己的行为会产生阻碍的,便会极力去排斥。我现在甚至很难接近她,所以很无奈。”
情玉苦笑道:“你跟她是同行,又很熟悉,对她的心态了如指掌,你都没办法,我又有什么能帮你的?”
冰尘摇头道:“不,你和我在她心中地位不同,她很喜欢你,而有意识的防范着我,所以我无法接近她,你却很容易走到她身边。”
情玉道:“那又怎样?这样对你越发的不利。”
冰尘道:“是不利,但你却非接近她不可,你应该明白,一个固执的人,她的心灵就如一座坚固的堡垒,除非她自己允许,否则外人难踏入半步。冷宵是个杀手,能够经受住常人所不能经受的打击和重创,因此她的心灵更是固若金汤,只要她不愿意,我便是有通天本领也绝不可能接近她,因此,我要借助你打破这个堡垒,让我可以进入到她的心里。”
情玉暗暗倾佩冰尘对他人心态的洞悉,不过这也提醒了自己要千万提防这个杀手,他若想杀谁,那个人怕是很难逃脱。此时他也猜到了冰尘所要让自己做的事,却故作不知,问道:“你要借助我,怎么借助?”
冰尘道:“冷宵今生唯一没有经历过的怕只有情感的创伤,而情感的创伤对一个人心灵的打击也是最可怕的,她一定经受不住,她的堡垒会瞬间崩溃,而我则会重新为她筑起一座堡垒,只不过那时我已经在堡垒里面了。”
情玉大声吼道:“你是让我做个骗子,欺骗她的感情?”
冰尘并不为他的愤怒所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情玉道:“我在别人眼中是个正气凌然的侠士,若作这种事,那可就成卑鄙无耻的小人了。”
冰尘眼中杀机又现,冷冷地说道:“你若不愿意,我会和你同归于尽。”
情玉哈哈大笑道:“你这是在胁迫我吗?那好,我妥协,我同意,反正这件事对我来说轻而易举,还蛮有趣的,能换你我两条人命,何乐而不为呢?”
冰尘单膝跪地上说道:“少主果然是个气度不凡之人,不拘小节,能顾及他人的感受。我知少主并非受我胁迫,而是有心相助。只要少主能成全我,今生今世永不忘此大恩,必当图报。”
情玉道:“这件事做起来极容易,但后果呢我不敢想象。”
冰尘道:“后果只有一个,她会先杀了你,然后自杀,因此我会以我的性命来保护你。”
情玉道:“你是用性命保护她吧?也无所谓,想来我还不至于太短命。”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息,情玉感觉精神好了许多,想到这场仗现在已不知打到了何种程度,温在野是否真的被抓,便再也坐不住了,对冰尘道:“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冰尘也知事态紧迫,不再多话,扶情玉上马,自己拉着马的缰绳,展开轻身功夫向前疾奔,赶往宋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