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安此刻了解了石勒的想法道:“王弥精于谋划,公师蕃善于隐忍,若此二人掌握兵权各镇一方,假以时日一旦羽翼丰满,难道会?”
说到这里众人心中都是一沉,石勒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王弥的才华是无法掩盖的,匈奴正是开疆辟土之时,以王弥的才华建功立业逐步上位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如果今日攻破了邺都,这公师蕃的功劳不会比石勒小,加之乃是晋人投诚,大单于刘渊必然加以重任,如此一来公师蕃的势力膨胀起来,对于匈奴霸业的前途来讲,又是一个难以控制的因素。
“大哥的担心不无道理,但若只是为此便错失这般的盖世奇功,实在可惜啊!”刘鹰两拳对撞,颇为心痛的道。
能够攻破晋国的都城,灭掉晋国,无论带来的影响是怎样的。石勒这一支不满万人的部队定然会一跃成为匈奴大单于刘渊麾下最不容忽视的势力。那个时候石勒所拥有的势力恐怕会是眼下的十倍还不止!!
这样的机会便因为他人的缘故而放弃,是否过于愚蠢了?
“听闻鲜卑族段氏陈兵平原,欲以怀柔之术破城,你们有何法?”石勒顾左右而言他,忽然问道。
东线战场王弥一举歼灭了晋国的有生力量,更是使鲜卑族段部之人攻打平原。这件事儿众人当然有所耳闻,刘鹰道:“段氏老儿舍不得消耗兵力罢了,还能为什么呢?”
夔安也是摇头道:“若是能够发力攻下平原,段氏或许在我等之前已经杀到邺城,来段务目尘老矣,这般机愈竟也视而不见!”
人总是要老的,一旦老迈难免各方面能力都开始衰退。段务目尘当年也是辽西叱咤风云的人物,与当时的魏国颇有交往,深有城府。如今刘鹰与夔安来,段务目尘的判断力显然已经跟不上形势了。
石勒着两个兄弟微微笑道:“若是这般认为,只能说你们尚嫩,段务目尘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啊!”
“大哥这话怎么说?”夔安,刘鹰闻言四目对视不由问道。
“这城池拥有晋国最为坚固的守御,外围也有精兵强将守御,若非联系好了那公师蕃,凭借我们这万把人难道能够攻破此城么?”石勒冷冷的说道。
一路而来虽然敌人强大,但夔安等人都是热血沸腾,兴奋无比,此刻见兄长话锋转冷,不由得愕然不知道所以。
石勒冷哼一声道:“刘曜,刘乘皆是族中智将,麾下兵马数倍于我等,大单于偏偏使我等向前而不任用亲信,这其中的缘故你们没有想过么?”
“这……请大哥明示!”夔安与刘鹰当然知道石勒说的句句属实,刘曜仍是留在匈奴大单于刘渊身旁,随后便被安排进入幽州作战;刘乘则是奉命南下攻打晋阳,这两路虽然也是委以重任,可比起直击邺都这作战任务来根本就是小打小闹了。
现在石勒如此发问,夔安与刘鹰虽然不是才智过人之辈,也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可不是大单于刘渊特别中石勒的缘故了。
“谁破此城,谁便闻名天下,匈奴大军之中,唯有大单于能担此声名。这么说,你们还不清楚么!?”石勒断喝一声,顿时犹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夔安与刘鹰等人身形剧震,终于知道了为何石勒面对不世奇功毫不动心的原因所在。
无论是谁,一旦攻破了眼前这座城池,便是灭掉晋王朝的首功,必然天下为之传名。可是在大单于刘渊的麾下,有这般如日中天的名望,不仅仅是功高震主,更是让其他部族嫉妒无比。
即便是庞大的部族,到头来也是要被各方势力以及大单于刘渊暗中打压的,更何况石勒这等只有部族万名战士的中小型部落呢?如此惊涛骇浪,连拥兵五六万的鲜卑族段部都不敢涉足其中,自己有多大的胆子竟敢去触碰这等禁区?
石勒麾下的兵力有限,攻城失败便要承担败军之责,攻城成功,便成为了眼中钉肉中刺,名望照耀之下不被人玩死才怪。那刘曜乃是刘渊的养子,而刘渊又不是没有子嗣,怎会让刘曜前来?
所以刘曜知机的请命进入幽州作战,避开这一风险;而刘乘虽然不理解大单于刘渊的意思,可也被刘渊调往晋阳作战。就连那远在南皮的王弥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把北营军卒留在南皮美其名曰安抚民心,却是让鲜卑段部的人打头阵。
如果不是段务目尘宝刀不老识破其用意,宁可然人嘲讽着在平原按兵不动,恐怕段部便要担下这似光鲜,实则危机四伏的功劳了。
作为塞外联军的最高统帅,匈奴大单于刘渊自然不会抢着前往邺城,也不会公开说把邺城留给自己。但聪明者都会出这般心思从而有意避让,如此既能得到刘渊的赏识,又不会以身犯险,何乐而不为?
刘鹰不无担心的道:“这般来,难道是大单于对我等动了杀机!?”
石勒恢复了往日的冷静道:“大单于对我等高一眼,唯恐他人不识其意耳。但若我等被功名所诱铤而走险,便是自寻死路了。因此只要不让晋帝离开邺都便是大功一件!”
“如果不是大哥聪明,我等兄弟恐怕早已步入死路而不自知,接下来怎么做全听大哥吩咐!”夔安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对于石勒的决定在无异议。
石勒淡淡的道:“这般功劳我等自然不敢居之,然只要让晋帝动弹不得,便足以让我部族势力得到提升。”
此时此刻,同一片天空之下,邺城之内静谧无声。街道上往来巡视的兵卒整齐划一,井然有序,百姓在家中虽然感到恐惧,但却是不敢有分毫的动静。公师蕃的倒戈一击让邺都城内的信任降到了最低点,大量的司马氏亲信走马上任,率领兵将巡视城中,以防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就算是小儿夜啼,也会被当做乱臣贼子一般对待,此番虽然让人心更加的慌乱,但却把邺城内的形势暂时平稳下来。
无论如何晋国君臣也没想到东西两线告急的同时,邺都外围的防线竟然如此轻而易举的被人破掉,更可怕的是公师蕃以及一干兵权在握的将领投靠了胡人,白白葬送了外围的精锐晋军!
此时此刻绝望之人早已绝望,抱有一丝幻想之人也感受到了切肤之痛。到了这步田地,城外的异族兵马究竟有多少都是不得而知,可屡屡派出的探子都被人捕杀之后弃尸城下,足以说明了外围异族的围困力度。
邺都之内尚有兵马,可不知道敌情,不知左右形势,该如何是好?是死守国都,还是开门出战,或是避而远之,此时此刻群臣各执己见,人人都认为自己的建议才是正道,到了这般危急时刻反而是不肯相让,争执不休!
晋帝司马攸自忖付出了全部的努力来维系国家的生存,奈何倾尽全力仍是难以改变铁一般的现实。直到这一刻,司马攸才觉得这一切多么的荒唐,多么的可笑。那匈奴之主刘渊打着汉室旗号来征讨晋国,背国之辈则是职责司马氏篡夺曹魏社稷而投身匈奴!
眼下满朝文武争论不休,可在这些人心中,还有多少是终于晋国的,有多少人心中想的是如何献媚于匈奴?
三代苦心经营的基业怎可如此想让他人?晋帝司马攸着闹哄哄的朝堂,五味杂陈,把眼去人群中一名彪形大汉,心中暗自有了决定!